当那名不会挑时间地点的访客从窗台跳到阿冈的床上时,阿冈才注意到:他脚上还穿着外面的鞋…更不曾把自己的鞋擦拭干净。
不仅是鞋,他肩头的雪花也随着身子的运动落在床上,甚至有些还化作雪水渗入阿冈的被子中…
“我靠!你赶快给我下去!我的床还要呢!”
阿冈不知道,他说出话和高锦绵所说过的极为相似。阿冈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把被子拖到地上,把还站在床上的家伙轰了下来。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被轰下来时某人还把头一歪,一副完全不知阿冈在生什么气的样子。如果把这一幕用图画来表现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他的头顶飞出两个问号。
接下来倒是忙坏了阿冈。抄起床头的小扫帚把尚未融化的雪从床上扫下去,还得把床单抻下来换上新的,把脏的床单扔到脸盆中。再拿墩布把地上的雪水擦净之后,才能开始招待“客人”
“我说你可真够有‘礼貌’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半夜11点从窗户翻进来找自己,还把自己的床搞的一团糟。正常情况下见面时的客套话阿冈都说不出口了。
这让阿冈想起高锦绵今天与自己聊天时好像也提过这么一句:这小子由于缺少家教,很多行为都毫无规矩可言,经常会在不经意之间做出非常失礼,令人火大的事。而且他还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人恼怒时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委屈…现在一看,才想起这句当时自以为不是很重要的话果真不错。
“我说…你这么晚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要求就不能明天再说?”
虽然猜到他肯定会有事来求自己,但谁也不可能想到他会挑这个时间来。外面还在下着大雪,吹着能让人皮肤干裂的冷风,更应该在家休息才是。
“我想尽快把事情和你说清楚。我媳妇刚睡着,我就找你来了”
媳妇…还没过门,就一口一个“媳妇”来称呼,阿冈也不知他们只是随便叫着玩玩,还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抱有绝对不会破裂的自信。不过他这话说得让阿冈心里一阵抽抽。
“你可别胡说八道啊,什么叫你媳妇刚睡着就找我,好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见不得人?”
他的脑袋又一歪
“比如什么事?”
“….大哥,你玩我呢?”
十五岁的阿冈都不好意思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十六岁的他却是一副真心求知的表情。不知是高锦绵所说的幼稚天真还是没羞没臊。但不管如何,这个话题没有深入下去的必要
“…罢了,刚刚算我没说…直入主题吧,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发牢骚终究只是一时。一看对方如自己所料的那样确实有求于自己,并迫不及待地在这个时间冒着风雪前来造访,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事。从他说话语气和内容来看,一定是高锦绵把今天与阿冈见面的事告诉了他。阿冈高兴还来不及。深夜私闯民宅一事先放在了一边。
对方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阿冈。上面的字是用笔油不足的签字笔所写的,只凭月光根本无法辨认上面所写若何。阿冈打开台灯用重物压平纸张后才能大概看清楚内容。
那是一篇非常不规范的简历。通篇都是纯手写的不说,“姓名:齐冕”写在了“年龄:16岁”后面,而且这些应该放在最开头位置的基本信息却被他放在了最下面。一上来就是一大段个人简介。字也写得非常潦草,其中还不乏错别字和语法错误。充分暴露了这个叫齐冕的家伙文化水平太低的毛病。
阿冈之前也从高锦绵那了解到齐冕的过去,看不看简历根本不重要了。不过他这时会投简历过来,这也就表明了他这次来的目的…
“我想上你们那去工作。”
……….
……..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走投无路的话,齐冕也不会投奔这个今天才刚刚见面就给自己留下极其恶劣的印象的家伙。
从UBC离开之后,气愤的齐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馆。为避免再一次节外生枝,他马不停蹄赶往高锦绵的住所把向他借来的钱还给他。高锦绵拿到钱之后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放下,正要教训齐冕下次不要玩这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幺蛾子之前,齐冕就沉默无语地离开了。搞得高锦绵也只能尴尬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目送着齐冕离开,然后关上齐冕走时忘记关好的大门….
越是回想,齐冕越是怒火难消。今天去UBC的这一趟完全没有达到他事先预想的目的。没能与沈相野战斗不提,比自己整个人都要贵重的一万元也险些丢失。之后还被孔令威胁…
把钱还给高锦绵之后,齐冕的手臂依然抬不起来。自从肩膀被孔令那巨大的握力所扣住时,那条胳膊就立刻失去了知觉。外人不会看得出来,这是孔令对齐冕的暗示:如果你还敢乱来,我随时都能解决掉你。
一言以蔽之:今天根本没有发生任何能让齐冕心情愉快的事。这句话还远远不能形象地概括齐冕心中那种好比把三斤酱油和四斤老盐同时扔进煮着半斤肉的锅里,揭开锅之后先闻一下味道然后被告知“你必须要把它们都吃完”时的心态。当事人自己恐怕也不能想到恰当的语言来形容。总之,齐冕的内心已被消极和负面填满。
每当心情低落时,齐冕不会像同龄人那样去茶馆喝茶聊天,去戏园子听戏或是去看电影。而是去找某个人…今天也是一样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和必修课一样,齐冕每天都要去一趟的场所,同时也是他曾经梦想过的地方:校园。
每次来到人民大学附属中学这所全北京首屈一指的名校前,齐冕都要伫立在大门前一段时间。他来这里当然不是来上课,学习的。只是为了来见一见某个他最挂念的人…而若不是那个人,他根本连靠近这里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仅仅是这点,齐冕便对那个人感恩戴德。
他很羡慕校园生活。他非常向往这样的每一天…这些东西他曾经也拥有过,才会知道它们的美妙。齐冕也曾体验过校园生活…只是自从两年前的某一天之后,一如既往的日常便成了无以复加的奢求…
早已习惯的东西毫无征兆地消失在面前时,无论再怎么坚强的人也会感到严重的违和感与不适应。更别提那时的齐冕还只是个14岁的少年。父母的关爱,温暖的家庭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现在齐冕想回忆都回忆不起来,已被封印在潜意识中的残酷与黑暗。那种强烈的落差感就好比从三十三天凌霄殿直接掉入第十八层地狱一样。
而把自己从那黑暗中拯救出来的,便是那个人…齐冕发誓要追随一生的人…
隔着铁门,那熟悉的身影从校园深处的教学楼中缓缓出现。齐冕的视力较好,身影出现的瞬间便被他发现。虽然日复一日的相见早应习惯。但齐冕却仍像刚刚交往不久的纯情少年少女一样,内心充满激动。当然,他从未把激动挂在脸上。
铁门的另一侧,有着很高度数的近视的她靠近大门口时,才发现了自己最爱的人,她高呼他的名字,他也轻声回应了她
“齐冕!”
“…玉绮”
宣告着一整天的教学工作结束的声音从校内响起时,阻挡在两人面前的铁门缓缓退下,她迫不及待地扑在齐冕的怀里…
回家的路上,高玉绮不断地向齐冕讲述今天在学校的所见所闻。每天她都会和齐冕滔滔不绝地讲上一路。很多对学校生活感到乏味的人并不理解她到底哪来这么多可以拿来说得话题,不知是她身边经常发生这些精彩缤纷的事,还是她单纯只是个长舌妇。
但不论高玉绮说什么,齐冕也认认真真地听着她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并在恰到好处的时机予以回应。他想要更多地了解高中生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他眼里能够听到高玉绮的话语,简直是无以复加的幸运…
“她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从两年前初次与高玉绮邂逅时开始,齐冕无数次发出这样的感叹。她不是老爷们,没有无比的力量,也对打斗一窍不通。她是个斯文地不能再斯文的孩子。就算考进全市顶级的高中,她的成绩也不是多么优秀。无论怎么看都非常普通,但却让齐冕从心底为她倾倒。
齐冕非常清楚:这份感情并不完全与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有关。更多的是一种本能上的吸引力。光是听她说话,就如一股清泉冲洗掉齐冕内心中的黑暗与不堪之物…
对齐冕来说,这是一天当中最为幸福的时刻…
今天本应是休息日,但因为期末考试将近,学校组织了周末辅导班,要求每个年纪排名后100名的学生按时来接受补习。高玉绮便是其中一员。再加上高二学生们正慢慢向高考前进,平日里的学习压力也颇为沉重。她又说了一路的话,脸上渐渐显露出疲态
“玉绮,你要吃点什么补补吗?”
“嗯…说得也是呢…”
“那个怎么样?”
齐冕指向路边推着三轮车的男人。他的三轮上竖着圆形的烤箱,烤箱顶部用厚毯子盖上,但从轮廓上不难看出摊子下面摆着一圈的红薯。男人一边推着车走,一边叫卖着。走个几步就要停下来看看火候。没检查出问题后接着走,不一会有担心地回头去查一查。一男一女开口问红薯的价格时他才察觉到有客人光顾
“唉呀…真是抱歉!天气冷,所以我有点担心炉火所以没看到你们…”
他憨厚的笑脸中包含着歉意,赶快拿出两个还很烫手的红薯递给齐冕
“小哥,两个一共2毛钱”
男女交往中,买东西时要由男性负责掏钱。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男人自然地向齐冕道出价格。但听完价格后马上掏钱的却是女方
“给您,您收好。”
高玉绮把两毛钱递过来时男人愣了一下。毕竟由女性请客实在是太过少见了。不过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外人也不便插嘴。收完钱,男人继续走自己的路。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
高玉绮从齐冕手中接过红薯,正要往嘴里放。却又止住了。
齐冕从刚刚开始就傻站在那里。举着红薯空望着苍天。他的表情还是往常那样。不过他眼神中一瞬而逝的感情却被高玉绮所发现
“阿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对齐冕说这样的话的人,高玉绮是第一个。除了她对他十分了解之外,也有着“心有灵犀”这种非常抽象的概念在作祟。任何人也不曾从齐冕的表情中推敲出来的信息,她只要看一眼便一目了然了。
“你不用担心你没有钱,不能给我买东西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我喜欢的是你本身。哪怕你没钱,没房,我和我爸爸也不会亏待你的…”
她十分清楚。齐冕没有去上学,目前也没有稳定的收入。他曾经去过一些小店铺打工,但因为笨手笨脚,不够机灵的缘故,每次都没干几天就被辞退了。零零散散地拿着勉强能让自己稍微吃点饭的程度的工钱,根本不能再为高玉绮做些什么了。连两毛钱都拿不出来,作为男人,这是会被他人所耻笑的。高玉绮不会耻笑他,但齐冕有时自己在耻笑自己。
自己满脑子都是打架。除了打架之外,又思考过什么呢?自己只有打架的能力,自然也只思考这方面的问题。但只会打架的话是不能填饱肚子的,这个道理齐冕也明白。若脸皮厚到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的话倒也能活得轻松自在。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却又无法落实,才会更加突显出“可悲”二字。
高玉绮劝他,他当然会接受。无论她说的是什么。但这似乎又有些做过头了。比如高玉绮依偎在他的怀中时,若她不说“抱我”,齐冕甚至都不敢主动去碰触她。
自己所爱的男人对自己言听计从。其他女性一定会对此非常高兴并尽可能地使唤男友。但高玉绮却不这么想,也不会这么去做。一旦她发现齐冕就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一样只会盲目地跟着自己的意思而行动时,她一定会批评他
“你不用对我这么恭谦…咱们是男女朋友吧?你我是平等的。你想要说什么,做什么完全可以随你自己的意思。你是有主见的大活人,而我也是一样,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
这样的话高玉绮说了不下十次。虽然还是有些许成效的,但也到不了完全改善的程度。有时不重复一遍,齐冕还是没有自觉。今天高玉绮又一次对他说了这句话。她看出了他的心事。
齐冕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他人看不出来,但这瞒不过高玉绮的眼睛。他会如此生气的话,只有打架失利或因钱而发愁这两种可能。
钱的事对高玉绮来说根本无所谓。但打架的事,从她的角度却非常难说出口。毕竟经历过如此悲惨的过去,想要为亲人报仇的心态她非常理解。但她真的想阻止他继续这种无意义的,重复了无数次却始终一无所获的争斗。但她阻止了,齐冕就会听吗?这个问题与其他琐碎的小事不同,这是除了她之外,齐冕心中的另一个的精神支柱。高玉绮认为就算是自己也不能令齐冕在这个问题上让步。自己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既然劝说不住,她也只好暗暗为他祈祷,希望他能够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早日报仇雪恨。
“…阿冕,你先自己散散步吧。自己一个人安静安静比旁人的劝说更利于恢复心理状态,等你心情好些了再来找我。”
自己在路边的小亭子中坐下,吃着自己的烤红薯,对齐冕露出“你不用担心”的微笑。她说的话齐冕自然是无条件,无犹豫地接受了。
当然,齐冕对高玉绮言听计从,但并不代表对高玉绮就是将自己内心的百分之百全部呈现…齐冕也有不愿让高玉绮知道的事。
齐冕的生活非常简单:打架,找工作。就这两点。这两点齐冕都不想让高玉绮过多干涉。
并不是因为他烦她,怕她发牢骚。而是他认为这些事与高玉绮根本无关。她是普通人,若不是因为自己,她绝不需要为这两件事发愁。因为齐冕自身的问题才让她对这两点也不得不在意起来。齐冕觉得这是自己对不起她的表现。这两件事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来解决。齐冕早如此下定过决心。现在却又因为这个问题令她为自己担忧。齐冕不断责备着无力的自己。
空有一身实力与技术,做起事来总是磕磕绊绊。自己到底缺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呢?他想不透。
高玉绮让齐冕散步是为了让他心情渐渐舒缓。但对各种问题的迷茫反而让他的心情更为糟乱…最后他所选择的发泄方式,自然也是不言自喻的…
暂时离开高玉绮的身边不到十分钟,齐冕便和一名中年男子针锋相对。第一名目击者也不知道到底是齐冕先主动惹那名中年人,还是那名中年人先挑衅齐冕。他们两人之间散发出危险的气场时,才引起那名目击者的注意。而作为第一名,同时也是唯一一名目击者,他回到家之后把这件事作为一个故事讲给了自己的儿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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